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干涸吧,毕士大池!

作者:文伊利

“你要痊愈吗?”一句如雷贯耳的话,把“我”唤醒。那久病成习,不再挣扎,空有期待地等候池水动起来,渐渐期待都不期待了的瘫痪状态可以改变吗?

这事以后,到了犹太人的一个节期,耶稣就上耶路撒冷去。在耶路撒冷,靠近羊门有一个池子,希伯来话叫作毕士大,旁边有五个廊子。里面躺着瞎眼的、瘸腿的、血气枯干的许多病人(有古卷在此有“等候水动,因为有天使按时下池子搅动那水,水动之后,谁先下去,无论害什么病就痊愈了”)。在那里有一个人,病了三十八年。耶稣看见他躺着,知道他病了许久,就问他说:“你要痊愈吗?”病人回答说:“先生,水动的时候,没有人把我放在池子里;我正去的时候,就有别人比我先下去。”耶稣对他说:“起来,拿你的褥子走吧!”那人立刻痊愈,就拿起褥子来走了。(约5:1-9)

我正在为“一件事”而灵性瘫痪,这不是短暂的低潮,而是已经持续了将近六年的,一种长期的躺平。

不是因为这“一件事”而失去信仰,而是信仰在这“一件事”上仿佛变成配乐一样,存在却不主导;听得见,却不触动灵魂。这“一件事”完全没有影响我在教会与事奉的参与,诗歌触动时仍会举手唱;灵修与祷告,仍然是我每天的灵粮来源。

三十多年前,我的原生家庭就开始各自移民,植根于澳洲、欧洲和北美洲。母亲尚在人世时,我们姊妹之间的连结——温度与沟通都围绕着母亲,科技拉近了彼此的地理距离,旅游也让彼此得以见面。于我而言,这种亲密却又疏离的维系感情方式,虽偶有暗流,但总不至于掀起巨浪。

然而,在全球爆发新冠疫情之前,母亲在一次旅行途中,于睡梦中安然离世。那一夜,母亲走得平静,但她的离世,却像在我们五姊妹之间引燃了一枚深水炸弹,那漩涡式的暗涌吞噬着我们,继而又瞬间遇上骇浪。

姊妹们很快也因着母亲的各样后事安排及全球封国的原因,被撕裂成三个派系。彼此活在不同的疫情压力空间下,时差变成隔阂,各样误会转为坚硬的墙。我原以为母亲的离去会让我们更加珍惜彼此,却万万没想到,留下的是无法调和的距离与伤痕。

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骇浪中,我曾尝试成为调停者、桥梁、和事佬,但结果总是令人沮丧,反被责骂得体无完肤。拒绝在线会面,隔着那冰冷的手机荧幕,渐渐文字的跳动也开始减少。我心中越来越产生无力感,束手无策,心情有难以言喻之痛,没有想过姊妹之间的纠结可以这样。

直到一天,参加创文(“创世纪文字培训书苑”简称)的春季灵修坊,当我读到耶稣医治毕士大池边瘫子的这段经文,“三十八年”,这个数字像针一样刺入我心。

那瘫子的状态,像极了这在我生命的“一件事”——久病成习,不再挣扎,不再期待,空有期待地等候池水动起来,渐渐期待都不期待了。

我想象那个画面,池边满是病人,空气中混杂着池水的青苔味、众人的体味,甚至未得疗愈的伤口,也凑热闹般散发着溃烂的气味,他们的面孔是挤满希望还是绝望?

而我,在这幅画面中,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缩影。

水动了,众人抢着跳下去!但有些人的信心,却早已被现实打败了。

那个瘫子真的是我吗?我也是那个瘫子吗?

最初热切地流泪祷告,然后眼泪干了,看着别人的家庭关系陆陆续续得医治,我心酸溜溜地轻声问主:“何时医治我家的姊妹关系?”其实我早已习惯安于继续枯等的模式了。

当耶稣问瘫子:“你要痊愈吗?”这句话,让我心头一震;这句话,如雷贯耳。

“当然要痊愈啊!”我第一反应是这样。但越想,越心虚。

因为,要痊愈,代表我要再次愿意站起来。痊愈的代价,是要付出信心的行动,而不是继续待在耳根清净的舒适位置,更不能总躲在“没有办法了,就这样吧”“我已经尽力了”的标签后面。

瘫子没有直接回答“要”,他开始讲事实。“先生,水动的时候,没有人把我放进池子里……”我懂这种心情及话语,多么熟悉!

Pool of Bethesda,Dirck van Delen

“主啊,我不是不想和好,但二家姐的态度太恃势凌人了。”

“主啊,我已经订抵达当地,只是三家姐仍推说很忙。”

“主啊,我已替妹妹出头致歉了。”

“主啊,我已被骂也不还嘴,我真的很累,很无力。”

说穿了就是:“主啊,我也很无奈,是祢仍未出手啊!”

耶稣没有向瘫子接着说:“那么我们一起等水动,然后把你放进池子。”祂直接命令说:“起来,拿你的褥子,走吧!”那人立刻就痊愈了,拿起褥子走了。

瘫子立刻就站起来,痊愈了。这个场景在我心中萦回缭绕,因为我知道,耶稣也对我说了那句话——“起来。”那句带着能力的话“你要痊愈吗?”把我唤醒了。

我不再甘于在这件事上躺平,不再躺平在“改变不了”的借口中。

原来,我一直瘫痪在现代版的“毕士大池”旁边。我一直以为,只是在这件事上,在这段破裂的姊妹关系中,信仰变成了配乐,其实我已陷入习惯性绝望。这件事正不断地蚕蚀我,叫我活在一种“希望又不存在希望”的暧昧里,不知不觉间习惯躺在毕士大池旁,等人把我放进池子里,又似温水煮蛙,慢慢地适应,再蔓延到其他事情上。

我——并不妥协于彼此冷漠的姊妹关系。耶稣仍旧再一次问我:“你,要痊愈吗?”

我也要“拿起”那曾经压着我的委屈——失败及困难的褥子。关系的痊愈不会一夕完成,但我知道,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安于静躺在池边、等待水动的瘫子。主啊,我要从灵性瘫痪中起来!

—THE END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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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
文伊利

孕育于香港殖民地时代,现居北美。退休后重拾少年梦,提笔学写作。